2010年9月15日 星期三

楊書的書評的再一個小小回應

多謝網上有人留我以前的一篇回應。特別是Keith自己寫的回應,謝謝他。我只是想澄清(希望能够吧!)一兩個誤解:
1. 我絕對認同任何一本學術書籍都要接受其他學者的批判,我的回應從來沒有說不可批評楊書!我對Keith的提問是:1. 他第一篇書評中某些字眼是否適合?2. 他的批評是否每一個都中肯?希望Keith不要認為我反對他(或其他人)對楊書作出批評。沒有批評,怎會有進步?同樣的,我欣賞梁斐生博士的勇氣。

2. 我也認同學者「須要以一種持平、客觀但有立場、建於堅實的文獻閱讀、甚至與整個學術群體有所對話的情況下,對這些文本作出分析。」楊書有沒有達到這個原則,我想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意見,如果你認為楊書達不到這標準,大家可以再討論,仍然是朋友。但另一方面,批評楊書的人是否有用同一的態度去讀楊書,同樣是可以去討論的;我所關心的是這一點。

3. 我說楊牧有福音派立場,當然不是說他可因此胡說八道。我上一篇文章不是說「再從他的對與錯中追求更全面的了解」?我只是說他有福音派的立場,不會自動代表他的評論是無效的。

4. 我再說,我希望有其他學者能以其他的立場去介紹這些二十世紀的偉大神學家。Keith,國棟,我盼望有機會讀到你們介紹巴特、田立克等人的書籍,我想這對教會的貢獻會超過寫一篇書評。

5. 最後,一點背景。我在楊書中序言說他沒有用框架去套上神學家身上,我想到的是如Grenz and Olson, 20th Century Theology那裡以immanence and transcendance來把神學家分類的方法,我比較喜歡楊書沒有這樣的分類框架,不是說楊書沒有詮釋的立場。謝謝Keith指出我前言不對後語的地方。

2010年9月2日 星期四

對楊慶球的二十世紀神學選讀的批評的一些回應

楊慶球牧師有一本近作《二十世紀神學選讀》(香港:基道書樓,2010),在網上帶來一些評論,其中有些是很不客氣的。作為他的同事,不免有點為他感到不憤,所以寫下了一些個人的感想。我強調自己不是一個中立的觀察者,但我的話是否因此而變得毫無價值,那就由讀者去判斷吧。




1. 可能楊牧師的書應改名為《一個福音派信徒寫給一般信徒的對二十世紀新教神學的個人選讀和初步反省》,可以避免一些誤解;當然,沒有出版社會同意用這樣的一個題目。他在序言中已明言:「因此﹝本書﹞是按我個人的興趣及理解,…所謂重要的,是指我們認為他們這方面的思想對今日的華人信徒,包括中國大陸的基督徒有益處,…因此本書不是純為學術而寫,而是有我個人的價值取向。」「本書是一個開始,現在選哪一位並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將來還寫下去。」(p. xiv)



2. 為何書中沒有Karl Rahner或Zizioulas?當然不是因為他們不重要,但是對一般華人的福音派信徒而言,這些都是陌生的名字。他們卻可能在某些新教的神學作品中看到巴特或史托德的名字,因而想知多一些這些神學家,所以向他們介紹新教的神學有一定的優先。這本書有普世精神嗎?在乎對那一種讀者而言,對於那些飽讀神學的有識之仕,本書當然不够普世性。但對於一些保守的教會和信徒,巴特已經跡近異端,田立克更可能是魔鬼的化身。楊書以平實的手法介紹他們的思想中對福音派信徒的「有益處」,九章中只有最後兩章是介紹正宗的福音派神學家,如果楊書能幫助更多的福音信徒進入其他新教傳統的神學家的豐富思想,已是「功德無量」。重要的不是楊書漏了甚麼人,而是有人繼續去介紹Karl Rahner, von Balthasar, Gutierrez, Zizioulas etc.。



3. 既然是得福音派信徒的入門書,就應有幫助一般信徒了解和評估的竅門,當然這些竅門是否恰當是一個可爭辯的,但書中有「個人的價值取向」或反映着福音派的「偏見」,卻是無可厚非的,難道那些評論楊書的學者就沒有「偏見」,他們對田立克等人的分析是完全中立的?是否書評者已假設福音派的神學立場必然是狹隘無知的結果?固然,對任何一位大師(如士來馬赫)作出評論都是一件危險的事情,但我們這些所謂神學家的人若不去冒這個險,難道要讓平信徒自己去做評估?這不是更危險嗎?楊牧師從來沒有說他的話是最終權威,我們可以多謝他有勇氣提出他的立場(而不是躲在中立的保護中),再從他的對與錯中追求更全面的了解,而不是說任何的評估都是無聊的。



4. 任何的評論者都反映了評論者的假設和他的假想觀眾,假如起點不同,結論自然不同。在這種情況下,單單指責的作用不大,反而我們需要反思大家的起點有何不同。舉一例子,楊書說士來馬赫「鄙視教理的建立」(p. 15),是否「毫無根據」?那就要看你怎樣了解「教理」,假如「教義」是「整理是第二序的認知活動,此活動是依第一序的基督徒群體所描述出來的宗教情感為對象的」,士來馬赫十分重視這種教義;但假如教義是指列明神在永恆中所定下的旨意(如十七世紀新教經院神學的了解),那士來馬赫確是鄙視這種的教理。可能楊書可以對教理的定義有更清晰的交待,但書評者亦可以更耐心地聆聽楊書的意念。



5. 再舉一例,楊書以康德的美學論來解釋士來馬赫,進而指責士來馬赫把神學淪為感情的言語,書評者指出這是一種誤解;坦白說,我同情書評者的立論,我認為士來馬赫的思想源自早期的浪漫主義,而不是康德的美學論,而浪漫主義對美的了解亦不是一種感情而已。雖然如此,楊牧師的詮釋卻是一種非常流行的看法,包括福音派和主流的神學教科書都如此,有學者告訢我這是源自Wilhelm Dilthey的影響;重要的是早期浪漫主義的討論在十九世紀影響有限,影響十九世紀而至二十世紀的士來馬赫往往是這個流行看法的士來馬赫,那麼楊牧師這個分析是否毫無價值和庸人自擾?寫給一般信徒的書,是否需要討論浪漫主義的全盤思想?當然,楊牧師可以指出他對士來馬赫的詮釋是有爭議性的,但對初哥的讀者的幫助有多大?我可以不同意一本書中的某些意見,可以認為有它有改善的空間,但可以同時欣賞作者在有限的條件下所作出的努力。



6. 舉田立克的一個例子。到底田立克(和士來馬赫)是否有主觀主義的危險?田立克自認的目的是「強調神人間的動態性互動」,但他的嘗試是否成功?正如十九世紀的「歷史中的耶穌」運動中的學者自認是要尋找歷史上客觀的耶穌,事實上可能他們只把自己的道德理想投射到歷史中。田立克是否有不在意地跌進主觀主義中?這是一個複雜的詮釋問題,不代表楊牧師不明白田立克自稱的目的。明顯地,書評者不認同楊書的詮釋框架,我們可批評對方的框架,但不必定他人的罪為「返魂無術」。楊牧師可以更清楚解釋「主觀」和「客觀」的定義;書評者亦可更清楚解釋何謂「狹隘的神學科學觀」。



7. 最後一個例子:楊牧師是否把田立克看為一個哲學家?再引楊書:「導言部份充分顯示田立克是哲學家,整個神學的討論是放在一種特殊哲學的範疇中…雖是如此,本書﹝《系統神學》﹞處理的仍是神學內容,而不是西方哲學傳統。」(p. 132)楊書在這裡是在解釋田立克所用的語言genre,而不是說他離開了神學的傳統而變成了一個哲學家!誠然,對一般信徒而言,《系統神學》的語景是晦瀝難明的,楊書在這裡的解釋旨在幫助初讀田立克的人,不是要控訴田氏的方法不對。當我們嘗試從楊牧師的假想讀者的角度看,就更能明白書中的用語。



總括而言,我要多謝寫書評的學者的教導,我們亦需要書評者或其他學者操筆以其他的神學立場去介紹巴特、田立克等人的思想。我只是覺有些書評中有些強烈的字眼,可能是基於誤解,因而發表一些個人意見,希望可以有更多對話。我們的敵人是無知(Ignorance),不是其他神學工作者。